保羅身上的那根刺
殷穎
當罪惡污染了大地,人類所居住的這個世界,便百病叢生,且有增無減。今天人類所面臨的各種絕症,即使最進步的醫療,也無能為力,基督徒也無法倖免,許多信徒也罹患各種絕症而死亡。有人感恩,有人抱怨,甚至有人失去了信仰,因為神沒有施以援手醫治他們。基督徒要如何看待這些疾病呢?神的僕人保羅曾為人醫病(使徒行傳13:8-10),但他自己卻有一種疾病,無法治癒,他多次求神,終未得醫治:「有一根刺加在我肉體上,就是撒但的差役,要攻擊我,免得我過於自高。為這事我三次求過主,叫這刺離開我,祂對我說,我的恩典夠你用的。因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,所以我更喜歡誇自己的軟弱,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。我為基督的緣故,就以軟弱、凌辱、急難、逼迫、困苦為可喜樂的。因我什麼時候軟弱,什麼時候就剛強了。」(哥林多後書12:7-10)我們猜不出在保羅身上的那根刺是什麼毛病,但卻肯定是切膚之痛,而且不是短痛,是纏繞在他身上的長痛。
始祖自犯罪後,被逐出了樂園,脫離了伊甸園的保護傘,在荊榛遍佈的大地上討生活,各種病痛便開始侵襲人的身體,痛苦與悲傷難以避免。但我們要關注的是,神可以免去基督徒的病痛嗎?我們病了要求主醫治,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?基督在世傳道時,不是時常為人醫病嗎?但為什麼保羅可以為人醫病,主卻不治癒他身上的那一根刺?這豈不令人費解?
基督徒如何看待疾病及求神醫治這件事呢?
痛苦是神的恩典
逃避痛苦,追求幸福是人類共同的願望。古往今來,沒有人要逆向操作尋求痛苦,若有便是道成肉身的耶穌基督。因祂是彌賽亞救贖主,祂來到人間的任務便是要受苦。基督在十字架上的受苦、受死,為痛苦改寫了人類的歷史。基督在世的每一天都是受苦的記錄,也是神愛的彰顯,因基督是要代替全人類受苦難,為要將世人從永恆的死亡中拯救出來。因此基督十字架的傳承,是痛苦的傳承,經上記著說:「我受苦是與我有益;為要使我學習祢的律例。」(詩篇119:71)
沒有一個人願意接受長期刺痛的折磨,保羅也不例外,所以他三次求主叫這刺離開他,但未蒙允准。這個刺痛最終長伴保羅一生。保羅承認這是撒但的攻擊,但仍有一個好處:「免得我過於自高」。自高如到達一個地步,是會把自我抬高到與上帝及眾星之上的,像「明亮之星,早晨之子」,其結局卻是墜落陰間,到坑中極深之處(以賽亞書14:12-15)。所以保羅這根刺,雖造成肉體的疼痛,但最終卻為他帶來了公義的冠冕(提摩太後書4:8)。保羅身上的這根刺到底有多痛?我們不知道,但若跟約伯相比,便如小巫見大巫了。約伯所遭受的痛苦,是毀家滅族,財產全無,最後甚至體無完膚,由腳掌到頭頂遍生毒瘡(約伯記一、二章)。約伯同樣是受到撒但的攻擊,他心靈與身體所受的痛苦,均已到達極限。約伯原被安置在安全的無菌室中生活,但一個信徒若一直活在幸福美滿的環境中,他的信仰基礎便會十分薄弱,如同房屋建在沙土上,遇到一點小風暴,信心便立即崩潰。惟有經過苦難所淬煉出來的信仰,才是堅固的磐石,如風雪中的勁松,所以神允許撒旦對約伯施以攻擊。約伯在痛苦中與三友反覆辯論,自我反思,使信仰更深地扎根,最後他自己作了寶貴的見證:「祂試煉我之後,我必如精金」(約伯記23:10)。至於他再獲得加倍的賞賜,則為其餘事了。
平安順遂的生活固然好,但只能維持一種膚淺的信仰,而享樂則為罪惡的溫床,此理千古不易。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……」,人成就大事,要能臥薪嚐膽,才會有所成就。主如依照保羅的祈求,除掉他身上的那根刺,並救他脫離牢獄之災,我們今天恐怕就沒有他在獄中寫成的許多卷寶貴書信了。
人類生存的是一個苦難的世界,信徒若遠離苦難,又不受疾病侵擾,我們還能有效地將福音在這個苦難的世界中傳播嗎?明乎此,我們便可了解為何主沒有醫治保羅身上的那根刺,因為痛苦其實是一種恩典。
病痛不是懲罰
一般人認為生病(特別是不治之症)是上天對罪人的懲罰。這種認知,有對也有錯,疾病確是人類犯罪以後的產物。人類居住的大地,因為罪惡而受到咒詛,許多惡果隨之而來,疾病為其一。但個別的患病,卻不是罪的懲罰。有一次耶穌要醫治一個生來瞎眼的人,門徒便問主說:「拉比,這人生來是瞎眼的,是誰犯了罪(意味著瞎眼為罪之懲罰),是這人呢?是他父母呢?耶穌回答說:「也不是這人犯了罪,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,是要在他身上顯出上帝的作為來」(約翰福音9:1-3)顯然,保羅身上的那根刺,以及約伯所遭受的遍體生瘡之苦,皆非罪的懲罰。由屬靈的角度看,且是一種恩典。將生病視為罪的懲罰,多半是源自異教的思維,回教便有這種看法。保羅因著這根刺的存在,可以免去自高(即所謂屬靈的驕傲),而約伯在經歷心靈與身體的雙重打擊後,信心更堅強,由一株活在溫室中的盆栽,化作一棵能抵禦冰霜的勁松,皆為神的恩典。一個基督徒如果不能經歷病痛,如何向這個充滿各種疾病的世界宣教?十字架不是懲罰,而是恩典。同樣,疾病也不是懲罰,而是恩典。
由痛苦得來的自由
日本的遠藤周作是一位傑出的基督徒作家,他的名著<沉默>(道聲出版社於一九七二年出版)中提出了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,十七世紀日本的基督徒遭受政府迫害,許多人喪失了生命,更有不少人放棄了信仰。當時教會與信徒都向神發出迫切的呼求,希望上帝幫助他們脫離苦難,但卻沒有得到神的回應。上帝沉默以對,為何神在人遭受苦難時沉默呢?書中最後那位放棄了信仰的祭司說:「主啊,我恨祢一直沉默不語」,主卻說「我並不是沉默,我是與你們一起受苦。」在書的結語中,作者寫下了這樣一句話:「那個人(指基督)並沒有沉默,即使祂是沉默的,我的生命直到今天也已經為祂發言了。」
已逝世的俄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忍尼辛,在其名著<古拉格群島>中也記載了他在集中營監牢裡的感受:「只有躺在監牢的爛草堆上,我才能感覺內在舒適的激動,漸漸地我發現善惡的界線穿過的不是國家、不是階級,不是政黨,而是每個人的心。它穿過一切人的心,所以監獄我讚美你,感謝你,因為你曾住在我的生命中。」
當一個基督徒遭受病痛,特別是絕症,他其實是在接受一個深層的生命訓練。首先,基督教信仰絕對不會建立在一個投桃報李的行為或意識中,「我信因為我的病得到醫治」,這是一種依附、甚至捆綁在最膚淺的身體感受上的信仰,這樣的信心是危險和經不起考驗的。
保羅身上這根不能治癒的刺,告訴了我們一個真理,信仰不應依附在疾病得治癒的條件上,約伯如是,保羅也如是。我們如幸而能有約伯或保羅同樣的經驗也如是,因為我們的信心將會更加進深,更上層樓(第三層天),至於保羅那根刺能使其免於自高的作用,也為其餘事了。
基督徒要在這個苦難遍佈的世界中傳福音,完成基督交付的大使命,就必須背起自己的十字架,而病痛就是我們的十字架。放下十字架,便是放棄信仰。只有背起自己的十字架,信心才能堅固和得到真正自由(約翰福音8:32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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